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涠洲史话 千秋精彩(1)

来源:作者:发布时间:2018-01-01浏览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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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提起涠洲岛的历史人文,有一个人的名字最为论者推崇,他就是《牡丹亭》的作者,明代的伟大剧作家、诗人汤显祖。汤显祖与涠洲岛的佳话流传至今,是因为他写的一首诗:阳江避热入海,至涠洲,夜看珠池作,寄郭廉州》。其诗云:春县城犹热,高州海似凉。地倾雷转侧,天入斗微茫。
    薄暮游空影,浮生出太荒。乌艚藏黑鬼,竹节向龙王。
    日射涠洲郭,风斜别岛洋。交池悬宝藏,长夜发珠光。
    闪闪星河白,盈盈烟雾黄。气如虹玉迥,影似烛银长。
    为映吴梅福,回看汉孟尝。弄绡殊有泣,盘露滴君裳。
    这是明万历十九年(1591年),汤显祖被贬谪赴任徐闻县典史时所作。汤显祖是明万历十一年(1583年)进士,先后担任南京太常博士、礼部主事。礼部在明代是负责仪制、祠祭、主客、精膳的机构,主事是礼部中掌管文牍,分管郎中、员外郎的事务,握有实权的正六品官员,汤显祖在任上看不惯官场上庸俗作风,上了一篇《论辅臣科臣疏》,一口气严词弹劾首辅申时行和科臣杨文举、胡汝宁等包括宰相、大学士、御史等一大批官员,对万历登基二十年的政治都作了抨击此引起朝中权贵们的震怒,因而获“抨击朝政”之罪,结果是被贬为徐闻县添注典史。明代的典史是知县府衙中掌管文书事务的官员,相当于秘书之类的职能,这是一个品外负责县衙文牍的小吏,且加上又是作“添注”安置,也就变得可有可无,无所事事的了。因此,汤显祖就是带着贬徙旅愁来徐闻上任的。
    汤显祖十一月间来到徐闻后,由于心情沉郁,加上水土不服,很快就病倒了。好在徐闻民众素仰汤显祖的名气,对他怀有敬重之情,于是就安排他到涠洲岛去散心。汤显祖在涠洲岛上看到了传说中的珠池,感慨良多,写下了这首《阳江避热入海,至涠洲,夜看珠池作,寄郭廉州》。
    诗中描写了诗人在涠洲所见及珠民采珠的状况。诗中提到的交池就是珠池,语出晋代刘欣期所著的《交州记》中关于珠池的记载。涠洲岛的珠池早在晋代就有记载了,七大珠池中的“望断”珠池就是在涠洲岛。汤显祖在诗中称是“避热入海,至涠洲”的,但从当时他是一个贬官身份,而且又无职务,看见涠洲景色,有感而发。其中“日射涠洲廓,风斜别岛洋。交池悬宝藏,长夜发珠光。”则是借用“珠还合浦”的典故,来“寄郭廉州”,就是为了寄托的:为映吴梅福,回看汉孟尝。异绡珠有泣,盘露谪君裳”的情怀。这里也许在寄托了汤显祖的一种期待的同时,也是对郭廉州的颂扬。诗中的郭廉州即时任廉州知府的郭廷良。郭廷良,福建漳浦人,万历年间任廉州知府。郭廷良在廉州知府任上,宽仕待下,清介自持,执法严正,建树颇多,史称廉州在郭廷良的治理下,文运重光”、农耕兴旺”。汤显祖看了珠池,想起孟尝,写诗寄给郭廷良,除了抒怀之外,还有充满敬仰之情。为此,汤显祖在回程的时候,专门从合浦上岸,想顺道拜访郭廷良。
    汤显祖来到合浦后,却没有见到郭廷良。他在游览了廉州风光古迹中却了解到了另一个清廉太守的故事,这个清廉太守就是明万历六年廉州知府周宗武。周宗武为官清廉勤政,在任上为老百姓做了大量有益的事情,还捐钱修建廉州城,兴修水利、扩建学府等。周宗武在任上积劳成疾去世时,家中却一无有,连安葬的钱也没有,是廉州吏民凑钱为之安葬。而周宗武的妻子则靠为人舂米、洗衣扶养孩子。汤显祖对此感触很大。他把周宗武的清廉事迹带回徐闻广为传诵,要求部下都要向周宗武学习,做一个清正有为的官员。这就是汤显祖的合浦之行,从中真切的感受到了“珠还合浦”的清廉吏风。
    从诗中的描述来看,汤显祖是从海上来看涠洲景色的,因此才有“日射涠洲郭,风斜别岛洋”的视觉感观。别岛洋”是指斜阳岛,古代又称斜阳岛为“蛇洋洲”,故有此说。虽然,汤显祖到涠洲的活动情况已不可考,但这首诗却告诉了人们这样一个事实,起码在明代,涠洲岛就是一个人群聚居的地方。因为,汤显祖是应徐闻仕民之约,为避热至涠洲看珠池,不是探险而来的,可见当时涠洲已具一定的开发程度,且成为一个较具知名度的旅游景点了。换言之,涠洲岛的开发历史可以上延至明代以前。汤显祖的这首诗为涠洲岛的历史人文留下了极其辉煌的一笔。涠洲岛的历史也因为留有汤显祖的足迹而引以为自豪,因为有了汤显祖这首“寄郭廉州”诗,使更多的人知道了涠洲岛的名字和历史。
    事实如此。晋代刘欣期所著的《交州记》中所记述的涠洲,就是最好的史证。《交州记》中记称:去合浦八十里有涠洲,周回百里。”合浦涠洲有石室,其里一石如鼓形。见榴杖倚著石壁,采珠人常祭之。”从这些记述中可知,在晋代(公元281—420年),涠洲岛上就有采珠人聚居谋生了。从“采珠人常祭之”的情形来看,涠洲岛上的这个石室应该是现今的涠洲的三婆庙所在。由此则说明采珠人的祭祀活动在当时已是经常性的了。从记述中的祭祀情形来看,祭祀的不是鬼神仙佛,而是“其里一石如鼓形,见榴杖倚著石壁”,应该是一种图腾崇拜,这与北海沿海渔村疍家古代的图腾崇拜是相一致的。
    唐代的刘恂在《岭表述异》廉州珠”篇中记载:廉州边海中有洲岛,岛上有大池。每年太守修贡,自监珠户入池,池在海上,疑其底与海通。又池水极深,莫测也。如豌豆大者常珠。如弹丸者亦时有得,径寸照室,不可遇也。又取小蚌肉,贯之以篾,晒干,谓之珠母。容桂人率将烧之,以荐酒也。肉中有细珠如粟,乃知蚌随小大,胎中有珠。”《政和本草》引述:廉州边海中有洲岛,岛上有大池,谓之珠池。每岁,刺史亲监珠户入池采老蚌割珠,取以充贡。池虽在海上,而人疑其底与海通,池水乃淡,此不可测也。土人采小蚌肉作脯,食之往往得细珠如米者。乃知此池之蚌随大小,皆有珠矣。”这里“廉州边海中有洲岛”中的“洲岛”,指的就是涠洲岛。意思是说,每年到了要向皇帝进贡珍珠的季节,太守都会亲临涠洲珠池监采珍珠。《岭表述异》中的这段记述,正好印证了刘欣期“采珠人常祭之”的情景描写。因为,珠民们在入池(下海)采珠前,都要举行祭海仪式。在《旧唐书·地理志》记载中:唐置廉州,大海在西南一百六十里,有珠母海,郡人采珠之所。”珠母海也即珠池。通过《岭表述异》的描述可知,既然太守都要亲临涠洲珠池监采珍珠,平日里珠民们在涠洲岛上采海为生的社会环境,已是常态化的了。
    清代李调元在《南越笔记》中记有古代采珠的祭礼仪式:凡采生珠,以二月之望为始。珠户人招集嬴夫,割五大牲以祷。稍不虔洁,则大风翻搅海水,或有大鱼在蚌蛤左右,珠不可得。又复望祭于白龙池。以斯池接近交趾,其水深不可得珠,冀珠神移其文珠至于边海也。”并为之作诗称:合浦珠池涠淎窟,吐纳清光孕明月。
    每年秋夕晒珠时,半天闪烁红霞发。
   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,祭礼仪式是人群聚居地区社会活动的主要表现。由此可见,起码自晋代起,涠洲岛就是“采珠人”,也即是疍家聚居的生息地了。从清代李调元的记述中可以了解到,涠洲岛“采珠人”和疍家的采珠祭礼或祭海仪式一直延续下来了。那么,涠洲岛上的这个珠池叫什么名字呢?宋代曾任钦州教授的周去非在其《岭外代答》中记述犹为明确:合浦产珠之地,名曰断望地,在海中孤岛下,去岸数十里,池深不十丈。蜑人没而得蚌,剖而得珠。取蚌,以长绳系竹篮,携之以没。旣拾蚌于篮,则振绳令舟人汲取之,没者亟浮就舟。不幸遇恶鱼,一缕之血浮于水面,舟人恸哭,知其已葬鱼腹也。亦有望恶鱼而急浮,至伤股断臂者。海中恶鱼,莫如刺纱,谓之鱼虎,蜑所甚忌也。蜑家自云:海上珠池,若城郭然,其中光怪,不可向迩。
    常有怪物,哆口吐翕,固神灵之所护持。其中珠蚌,终古不可得者。蚌溢生于城郭之外,故可采耳。’所谓珠熟之年者,蚌溢生之多也。然珠生熟年,百不一二,耗年皆是也。珠熟之年,蜑家不善为价,冒死得之,尽为黠民以升酒斗粟,一易数两。既入其手,即分为品等铢两而卖之城中。又经数手乃至都下,其价递相倍蓰,至于不赀。”这里不但提出了涠洲岛珠池的名字,也详细记载了珠民采珠和卖珠的过程。
    南宋四大名臣之一的范成大在其所著的《桂海虞衡志》一书“志虫鱼”篇中也记述:珠出合浦,海中有珠池,疍户投水采蚌取之,岁有丰耗,多得谓之珠熟。相传海底有处所,如城郭大,蚌居其中,有怪物守之,不可近。蚌之细碎蔓延于外者,始得而采。”这里是对珠池形状的描写。桂海虞衡志》出自《四库全书》存本。由于种种原因,四库全书》存本的《桂海虞衡志》只是该书的第一卷,而《桂海虞衡志》共三卷。与范成大同时代的黄震所著的《黄氏日钞》中,摘录有另一版本的“志虫鱼”篇,其中记载甚详:珠,有池在合浦海中孤岛下,名望断池。去岸数十里,望岛如一拳。池深可十丈,四周如城郭,纤细零溢生城郭外者,乃可采。岁有丰耗,多得谓之珠熟。”这段描述与范成大的描述大同小异,只是指明了珠池的名称和位置。由此得知,起码在宋代,涠洲岛上的“望断”珠池之名已是共识。
    凡此种种,都集中到一点,就是涠洲岛自晋代以来作成为珠民们聚居生息的地方,人们的社会活动从未间断。
    到了明代,随着抗击倭寇和防御海盗的需要,涠洲岛地位的重要性也就日益突显,史料的记述也渐见增多,外界对涠洲的了解和认识也就更加全面了。
    明崇祯十年本《廉州府志》卷六“备倭”篇中记:“涠洲在珠母海中,当冠头岭之南约二百里,每天将阴雨,辄望见之,晴霁则否。周围七十里,昔为寇穴,万历六年,移雷州民耕住其地。万历十八年,设游击一员镇之。二十八年移于永安。”“涠洲六营:涠洲左部大小兵船十二艘,灰斗船五艘,东船二艘,艚船二艘,哨船一艘,乌船一艘。涠洲右部大小兵船十一艘,灰斗船四艘,福船一艘,艚船四艘,哨船二艘。牙山营大小兵船十七艘,灰斗船六艘,艚船六艘,哨船二艘,乌船一艘,东船六艘,八桨船一艘。”《明史·地理志》中还记:遂溪府北。东西滨海。西南有乐民守御千户所,洪武二十七年十月置。西北有湛川巡检司,治故湛川县,后迁县东南故铁杷县。又西南有涠洲巡检司,治海岛中博里村,后迁蚕村。”《大明会典》记:凡海禁。弘治十三年令、官民人等、擅造二桅以上违式大船、将带违禁货物、下海、入番国买卖。潜通海贼、同谋结聚、及为向导、劫掠良民者。正犯处以极刑。全家发边卫充军。若止将大船雇与下海之人、分取番货。及虽不曾造有大船、而纠通下海之人、接买番货。或探听番货到来、私买贩卖。若苏木、胡椒、至一千斤以上者。俱问发边卫充军。
    关津巡检司、提督盘诘之事。雷州府旧有遂溪县涠洲、徐闻县遇贤、各巡检司。”清《廉州府志》海防”篇又记:涠洲当雷廉琼三郡之中,惟盛夏南风大作不可停舟,余时皆可湾泊,盗船往来憩息其中。”从《廉州府志》和《明史·地理志》等史籍的记述中可见涠洲的战略地位、兵力部署及其在抗倭、防御海盗及禁海中的重要性。
    明末清初的史学家顾祖禹在其所著的《读史方舆纪要》中记:雷州凸出海中,三面受敌,其遂溪、湛川、涠洲、乐民等四十余隘,固为门户之。”“遂溪县”条下又记:乌蛇山县东北三十里。山弯长而黑色,产乌药。又县东南百里有覆盂山,以形似名也。《志》云:县东北百五十里有调楼山,高十余丈,上常有五色光见,若楼台然,因名。
    螺冈山,在县西南七十里,高二十仞,盘曲如螺。又县西南二百里海中有涠洲山,中有三池,旧产珠。《志》云:山团围皆海,周七十余里,内有八村,人多田少,皆以采海为生,一名大蓬莱。旧为防海要隘,万历十七年,以珠贼为患,增兵戍守。山之阳有蛇洋洲,亦名小蓬莱,特起海中,如蛇形,周四十里,与涠洲山相对。”“海在县东南百余里。《志》云:海中有调鸡门,周百有五里,隔吴川县洲仅一港地,势奔趋如鸡转翅,故名。县西南亦滨海,海中有涠洲山也。”《读史方舆纪要》中的“廉州府”条中记:珠母海府东南八十里巨海中。中有七珠池:曰青莺,曰杨梅,曰乌泥,曰白沙,曰平江,曰断望,曰海渚。后为五池,其东为断望、对达二池,无珠;西为平江、杨梅、青莺三池,有大蚌,剖而有珠。今止以三池名所谓合浦珠也。南汉刘 钅长于合浦置媚川都,令人入海采珠,溺死者甚众。宋开宝五年,诏废之。明嘉靖二十二年诏采珠,二十四年复采,寻以碎小不堪用而止。海中有涠洲,周回百里,昔有野马渡此,亦名马渡。”“涠洲巡司,在海中涠洲山上,洪武三年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