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方文献

《北海杂录》注释札记

来源:作者:发布时间:2018-01-01浏览:

分享到:
 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的问世至今已经105年了。《北海杂录》是研究北海老街近代发展史的重要参考资料,有北海老街的“百科全书”之称。但是,由于种种的原因,知道《北海杂录》的人很少,读过《北海杂录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。近年来,研究北海历史的人多了起来,出于写作论文或引用资料的需要,《北海杂录》在各种场合中被提及的几率也多了起来。由于绝大部分引述者都是没有直接看到或通读过《北海杂录》,因此,在相互转述引用中,难免出现以讹传讹的现象,使本来就处于神秘中《北海杂录》又增加了一些误解。最近,因为编著《北海老街说事》一书,笔者在曾参与校核《北海杂录》的基础上,再次对《北海杂录》进行了注释校对,并将注释本附于书后,以利于让更多关注北海文史的读者对《北海杂录》有进一步的认识和理解。此外,将注释校对的体会以札记的形式,发表于“北海历史文化500题”专栏,以作交流。
 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?
    首先是关于《北海杂录》的版本。在公开发表的文章和相关论文的引述中,《北海杂录》有几种不同的版本:有由香港中华印务总局印制,出版时间注为光绪乙巳(1905年)的香港发行本;有中华印务有限公司印制,出版时间注为民国31年(1946年)大陆发行本;另有标注为光绪八年,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《北海杂录》,此则是明显错误的讹传本;此外,还有民间手抄油印本。
    在各种不同的版本中,如何辨别《北海杂录》正确的出版年代?其实,只要通读过该书便可明确。因为,北海杂录》的作者在该书的自序落款中已注明“光绪三十一年岁次乙巳季冬之月朔日”。光绪三十一年是1905年,季冬之月朔日就是十二月初一。出版社是香港中华印务总局,出版时间为光绪乙巳,也就是1905年,全书26页。据此,北海杂录》的正确出版时间是1905年。
 
    关于《北海杂录》的作者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的作者落款是“三水梁鸿勋”。由此可知梁鸿勋是广东三水人。但从梁鸿勋在自序中所述可知,《北海杂录》的编写成书及刊印发行,主要是得于梁澜勋。而梁鸿勋则是在随梁澜勋“接晤其间之贤士大夫及巨商长老。谈次,凡天时、地势、商务、风俗、农业、渔业、土产、矿产诸端,靡不咨诹,有所得,辄手笔录之,细大不捐,积凡若干页,岁晚务间,属余为之述其事,编其序。”也就是说根据梁澜勋的指示把所收集的资料分类整理成册。
    梁澜勋何许人也?查相关资料的知,梁澜勋曾任是候补道台,北海洋务局洋务委员。道台是清代主管一省内若干府县政务的主官,俗称道台,尊称观察。光绪初年,口岸的交涉事务尚由当地道、府官员处理。到了光绪末年,各口岸先后设立了洋务局,办理口岸交涉事务的不再是地方官员,而是由总督衙门委派的洋务委员。
    但是,为了便于协调地方政务,洋务委员都领有道台衔,以示职务级别,利于办差方便。洋务局是光绪末年,各口岸先后设立的专办交涉通商事务的机构,其主官为洋务委员。北海的洋务局是李鸿章在两广总督任内核饬设立的,于1900年6月27日开局。由于廉州府兼管北海海关业务的特殊地位,李鸿章特别奏请朝廷批准,廉州知府仍是驻各埠外国领事官员的交涉对象,也负有办理对外交涉的责任。因此,洋务委员副之,给了个候补道台的衔头,也是为了方便办事协调。
    梁澜勋是在1904年冬天到任北海洋务局洋务委员一职的。此前,梁澜勋曾任粤海关监督、交涉局长。不久交涉局裁撤,梁澜勋改任特派交涉员。到北海任洋务委员的第二年,即1905年,德国商人企图在北海招工到南洋,广东当局以其章程与有关条约不合予以拒绝,梁澜勋在北海与德国领事交涉的过程中,因处置得当,被视作有功,而得到朝廷的嘉奖。1908年由“督院委令”到汕头“驻办洋务各事”,此职相当于汕头洋务局总办的身份。不久,于同年5月任清政府驻澳洲总领事,成为清朝第一任驻澳洲总领事。至1910年11月离任。梁澜勋与澳葡当局的事务交涉中,较出色地完成了使命,是中国早期的知名外交家。
    正是因为有了梁澜勋这样一位候补道台兼北海洋务局洋务委员,再加上他此前的地位和官场关系,《北海杂录》才能在短短的一年内成书刊印出版。因此,北海杂录》得以传世,梁澜勋才是真正的功臣。梁澜勋和梁鸿勋是同宗兄弟,梁鸿勋为长,梁澜勋为弟。梁澜勋嘱咐梁鸿勋收集资料,编写地方史籍,是职责所在,因为“凡官斯土者,必采辑其地之风教政俗以献于朝,识治乱,辨纯浇,课殿最。”这里的“课殿最”中的“课”,是考核,考核政绩或军功。下等称为“殿”,上等称为“最”。这是指地方官员编写志书史籍,也纳入政绩考核的条件之一,梁澜勋是职责所在,梁鸿勋则是做了具体工作,按现在的分工来说,梁鸿勋是责任编辑,而梁澜勋才是主编。
    关于梁鸿勋与梁澜勋的关系,书中没有交代,后人亦多有揣测,认为是随梁澜勋到北海当幕僚的。而梁鸿勋在书中则称“余与观察知颇深。”如是幕僚则不应以此称之,而是要以隶属关系称之。梁鸿勋在书中又说,尝著论以为报馆劝,报馆韪之而未有行矣也。”也就是说,在此之前,梁鸿勋曾多次向报馆提出过收集北海资料出书的建议,但是报馆虽然赞同,却没有采纳。由此可知,梁鸿勋在梁澜勋没到北海任候补道台兼北海洋务局洋务委员之前,在当地没有什么影响力,以其的身份是没有具备编著后来的《北海杂录》的能力。只是梁澜勋到北海任候补道台兼北海洋务局洋务委员之后,才有条件运用自身的影响力调动衙门的资源去完成《北海杂录》的编辑印制。由此来看,梁鸿勋不是随梁澜勋到北海的幕僚,而是在此之前已在北海经商的商人。因为有了与梁澜勋是同宗兄弟,而又较为熟悉北海地情这一层关系,北海杂录》独署梁鸿勋之名,这里面当然也有梁澜勋对其族兄的关照提携之意。
    此外,梁鸿勋在自序中提及:是编所录,均自采访得之,其中犹以关君星衡、陈君星浦、陈君文彬、罗君礼露之力为多。”其中提及的人物,都是当时北海老街商界的头面人物,他们出面支持,也是得力于梁澜勋的影响。由此可见,当时的社会贤达,知名人士也是鼎力支持的。
 
    关于《北海杂录》的内容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分设自序、凡例、原始、天时、地势、村民、人数、风俗、商务、农业、渔业、土产、矿产、官职、官廨、洋官、洋商、洋楼、学堂、教堂教民、医院局所、会馆、碉堡、茶亭、坟场、海港、轮船等章。还附有廉州、高德、涠洲、龙门、钦州、白龙尾、东兴、前后大事录等篇。在体例上做到了应有尽有,确如自序中所称内容“凡天时、地势、商务、风俗、农业、渔业、土产、矿产诸端,靡不咨诹。”书中确实收集保留许多有参考价值的史料。
    如“村民”篇中对当时住户、人口的记述;地势”篇中关于街道布局的记述;风俗”篇中关于民俗活动的记述;茶亭”篇中关于茶亭兴建的记述,特别是在记述当时的职官设置及古迹分布在等等,北海史迹考究中具有唯一性,由此突显了《北海杂录》的地方史料价值。但是由于历史的局限及编辑时间仓促,书中难免存在种种失误之处。如,把“北海市始成”(北海港口商埠形成)的因素归于“咸丰初,红巾匪乱,西江梗塞。”其实,这是国内外复杂因素造成的,就北海自身而言,于道光二十六年(1846年),北海商人开辟了北海至澳门的定期帆船运输航线,咸丰元年(1852年)澳门商人开通了澳门、北海、香港的轮船航班之后,又于同治二年,清廷添开宜昌,北海等口岸,准英国船只靠岸装卸货物等,这些都是重要的因素,并非“红巾匪乱,西江梗塞”所致;又如,把苏东坡记为廉州太守,移廉州时间误记作宋英宗三年;再如,对驻扎北海、廉州的官员称谓杂乱有误;此外,在记述历史事件的年限时亦有失误等等,因此造成了后世引用的误识误解,这些都是应当予以勘正的。因此作者自述《北海杂录》:亦谓有闻必录,不免杂乱无章。既不得比于輶轩,尤不敢附于记载,聊以备将来之编纂土志者,或有一二采择,并后之补偏救弊,兴利除害者,可一览而知其大概云耳。”是客观的。
 
    关于《北海杂录》的史料线索和价值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中保存了大量的史料,这是十分难得的。这些史料在一定意义上说,具有是“孤本”价值。如其中的“原始”篇记:“北海埠地濒大海,古昔为泽国,后以沙积而成。相传此地原名古里寨,其为商场也,访诸长老,犹有能道其事者。大抵先有南澫一埠,迨南澫埠散,而北海市始成。北海市创于道光中年,斯时生意,不过渔船伙食而已。至咸丰初,红巾匪乱,西江梗塞,凡广西之北流、玉林、南宁、百色、归顺州、龙州及云南、贵州之货物,均由澳门用头艋船载运来往,且无关税、厘金。货物出入,各从其便。是时即有一卡,然入口货只抽棉花、洋药,出口货只抽纱纸、八角,因此大为兴旺。其建铺户也,有西往东,外沙日积而日长,铺户亦愈建而愈出。”这里记述的“先有南澫一埠,迨南澫埠散,而北海市始成”之说非常重要,因为,这就为“北海市始成”,也就是今北海老街成为商业区之前,北海贸易的集散点和时间提供了准确的上限。同时,也为后人考证老街“其建铺户也,有西往东,外沙日积而日长,铺户亦愈建而愈出”的形成年代,提供了史料参考依据。
    “原始”篇中又记:商埠横直占地约四里,铺户约千余间,直街只二条,一曰大街,区分数段,若东华,若东安,若升平,若大兴,若西靖诸名。凡殷商巨贾,胥萃于是。一曰后街,以后于大街而名;或曰高街,以高于大街而名。亦分数段。又有新卖鱼街,中华街,兴华街,沙脊街,白坟坡,糖行,旧卖鱼街,旧米巷,西头街。其余横街曲巷,未可缕指。”这是老街中街道的得名、分布、走向及数量的最早、最详细的史料记述,也是今天考究老街建制历史的重要依据。换言之,如果没有《北海杂录》的文字记载,北海老街的街名是难以如此完整的传承下来的。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中的另一个价值就是保存了大量史缺的资料。
    如在“村民”篇中,详细地记述了“未通商时,有北海村距商场半里,起于嘉庆年间,迄今约百余年。该村计扼十余家,有百余人。
    埠之东约十里,有小埠名高德,始于道光年间。埠之西有红坎村,计六七十家,七八百人。有地角村,计二百余家,约千人。有北田村,计四五家,二三十人。有石步村,计二三十家,百余人。有流下村,计十家,三四十人。有南澫村,计百余家,五六百人。埠之南为岭头,若林屋,一家,三四十家,七八十人。若高沙,十余家,二三十人。若赵屋,五六家,二三十人。若洞尾,十余家,五六十人。若苏屋,十余家,五六十人。若石子岭,十余家,三四十人。若白屋,四五十家,百余人。若火烧床,数家,一二十人。若新村,四五十家,二三百人。若沙湾,七八十家,二三百人。以上诸村,大抵以北海村历年为最多,以林屋村为最富,以地角村人烟为最密。另外沙疍户,列棚而居,计二百余间,约六七百人。”《北海杂录》对当时北海老街外籍人口的居住状况,也有,明确的记载:查现年旅居北海之华人,统计二万左右。大约商人占四,而工人占六。此外英人十九名,法人十三名,葡人十四名,安南人十二名,若美、丹、瑞士、挪威等人各一名。共计西人七十名,内商人仅二名,商人之眷属共九名,余或领事、或关员、或教士;另旅居北海附近者共九名。耶稣教民、天主教民各约三百名。”古代史料对人口的记载,一般都是粗略的,特别是像当时北海只是村镇的规模,能有如此详细的人口记录,实属难得。
    这对研究北海清代的社会人口发展状况来说。犹为可贵。有着重要的作用。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对当时北海的民俗记述犹为详尽,从正月十五的华光神出游、男女青年“偷青”;清明节家家上踏青之类,“随上坟挂纸,衣香人影,络绎不绝”;五月五日端阳节的角黍艾酒,龙舟竞渡时的“河上往来如织”;七月十四日中元节。盂兰会”咸以布障盖街,店门均挂红檐,铺内张灯列花,以壮观瞻”;中秋节的商家繁忙;冬至的合埠建醮祈祷平安;十年一举的北海通衢赛会中“张灯结彩,摆高仪仗,翠亭人物等件,三昼四宵”的盛况;到带有殖民色彩的英皇万寿、英皇加冕及外国国庆等节日庆典活动,都一一详录于书中。这都是北海历史考究中具有唯一性价值的史料。
    更难得的是,北海杂录》中记载的北海当时的农业生产中“时花生每岁只一造,近年改播洋豆种,则有两造亦以六、十月为收成。
    然一地大抵以花生一造、番薯一造为多。栗则每年一造,收成在四五月间。间亦有种蔗者,然占地不多。成熟之度,田禾130日;花生103日;番薯110日;栗150日;蔗200日”等农耕信息;渔业方面的鱼性、畜鱼法、焙鱼法、腌鱼法糟鱼虾法、取蟹法、畜蟹法、腌蟹法、海品、晒盐田、渔船、渔具等方面的知识资料,对于研究北海古代的渔农经济有着重要的参考作用。
    而《北海杂录》中的“碉堡”、土产”、矿产”、茶亭”、坟场”、等篇保存了大量的古迹事典。其中所记的“东京湾”、广州湾”、白龙尾”更是记录了当时特定历史时期的重大事件,是今天探究北海史迹的重要线索。
 
    关于《北海杂录》的挖掘研究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的编著出版及发行后的百余年间,因其存量流行和应用范围的局限,长期以来都没有引起重视,散见于少数文章中的引言,大都集中到个别景观方面的片言只语转述,读者根本无从了解该书的内容。近年来,因为对北海历史文化研究的需要,有关部门开始注重对《北海杂录》的挖掘整理。
    2005年,北海市志办在编纂《北海史稿汇纂》时,对《北海杂录》进行整理校核后,以专题的体例编入书中,使《北海杂录》得以从档案堆中走出来,公开与读者见面。但是,当时由于人力和时间的局限,同时也是为了保持原收藏本的原貌,在校核中除了对个别明显的史实错误作说明外,基本上是照版宣科的收录。后来,根据读者和有关人士的建议,北海市志办组织人员对《北海杂录》进行注释、审核,准备出版单行本,但因资金缺乏未能付印。此后,北海中华文化促进会曾发起会员对《北海杂录》进行注释,翻译,也因种种原因而未付梓。2009年,北海开展申报历史文化名城,有关北海历史文化的专题活动相继展开。其中犹以北海日报举办的“北海历史文化500题”、北海历史文化大家谈”的周期最长,影响最大。其间,对《北海杂录》的引述也屡见于文稿,《北海杂录》也因此得以在更大范围内引起关注。已完稿的《北海老街说事》一书,将经过注释的《北海杂录》列入该书的附录,准备一并出版。《北海老街说事》收录的《北海杂录》注释本,突破了此前曾经的注释本单纯的名词解释的局限,对《北海杂录》中所涉及的重大历史事件,历史名词都作了详细的注解。《北海老街说事》一书已确定了出版社,将于年内出版发行。届时,读者可以从中全面地认识和了解《北海杂录》的庐山真面目。
    《北海杂录》作为北海市区唯一的一本历史纪事史籍,除了相关部门和民间的挖掘研究之外,更应得到政府的重视和支持,特别是应通过政府行为,组织相关力量对《北海杂录》进行专题挖掘、研究、整理后,出版专著,以为今后的北海历史文化研究提供更丰富翔实、准确权威的史料支持。